发布时间:2024-12-23 21:20:49 来源: sp20241223
科学闪光者
在世界屋脊守护高原生态
自拉萨出发,沿着雅鲁藏布江河谷一路向东,100多公里的高速公路,沿途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常年跑在这条路上的司机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仅在十几年前,路旁植被覆盖的地方,几乎都是漫漫黄沙。
从黄沙肆虐到绿意盎然,昔日荒漠化景象的改变,离不开科研工作者为生态治理与保护数十年不懈的努力。
日前,记者跟随中国科学院组织的“科技支撑西藏生态安全屏障建设”采访团队,在这片被誉为“世界屋脊”的土地上,见证了我国科学家为构建青藏高原生态安全屏障所付出的努力:从荒漠治理到湿地保护,从气候变化研究到生物多样性维护。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提到:“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必须完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协同推进降碳、减污、扩绿、增长,积极应对气候变化,加快完善落实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体制机制。”作为“亚洲水塔”,青藏高原不但是我国“两屏三带”生态安全格局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全球重要生态安全屏障。保护好青藏高原的生态环境,对于维护我国乃至全球的生态安全具有重要意义。
“政策好、人努力、天帮忙”
中国科学院、水利部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所(以下简称“成都山地所”)研究员王小丹最早与青藏高原结缘,已经是20多年前的事了。他曾与生态环境学家钟祥浩一起,背着行囊,闯入这片“生命的禁区”。
西藏高原是青藏高原的主体,拥有许多特殊和特有的生态系统类型。然而,受全球气候变化和人类活动的影响,西藏高原生态环境问题日趋凸显,生态安全屏障功能受到威胁。
2005年,钟祥浩在全国率先提出了建设西藏高原国家生态安全屏障的构想。为了编制《西藏生态安全屏障保护与建设规划(2008-2030年)》,钟祥浩带领团队,开展了数百人次的实地调查。团队每年要在野外工作好几个月,伴着极端寒冷和稀薄空气带来的高原反应,顶着头痛和呼吸困难在崎岖山路上跋涉,还不得不接受食物补给困难导致的饮食单调。
最艰难的一次,为了渡一条河,研究人员轮流趴在一棵横亘于河面的枯树上,双手支撑着树干,一点一点往前挪。
团队成员王小丹如今是西藏生态环境与发展研究室主任,成都山地所新一代西藏生态环境研究领域的带头人。据他介绍,2009年,国务院常务会议审议并原则通过《西藏生态安全屏障保护与建设规划(2008-2030年)》,决定用近5个五年规划期的时间,专项投入155亿元,基本建成西藏国家生态安全屏障。
作为主要技术依托单位,成都山地所构建了西藏生态安全屏障保护与建设的理论与技术体系,提出了西藏生态保护-生态建设-支撑保障统筹的生态安全屏障构建新模式。
科研团队根据西藏植被地带性分异原则、主导生态系统结构与功能相似性原则、地貌格局与地貌类型相似性原则、生态环境与经济社会条件组合特征相对一致性原则和流域完整性原则,构建了藏北高原—藏西山地、藏南—喜马拉雅中段和藏东南—藏东三大生态安全屏障区,提出了保护、建设和支撑三大类10项工程。
其中,重点保护工程5项,分别为天然草地保护工程、森林防火及有害生物防治工程、野生动植物保护及保护区建设工程、重要湿地保护工程、农牧区传统能源替代工程;重点建设工程4项,分别为防护林体系建设工程、人工种草与天然草地改良工程、防沙治沙工程、水土流失治理工程;支撑保障项目1项,为生态安全屏障监测工程。
据王小丹介绍,2023年最新完成的“西藏自治区生态状况变化评估”显示,西藏生态安全屏障建设三大类10项工程进展顺利,总体完成阶段目标,部分任务超额完成。
“气候暖湿化和生态工程正向促进效应互相叠加,政策好、人努力、天帮忙,西藏生态保护取得显著效益。”王小丹说。
“在海拔4730米的地方守望”
据王小丹介绍,目前,青藏高原地区生态系统结构整体稳定。自然生态系统占比达到90%以上,保持生态系统原真性;生态格局变化率低于1%,远低于全国其他地区,“奠定了筑牢国家生态安全屏障的良好基础”。
此外,生态系统服务稳中有增,固碳、水源涵养、土壤保持和防风固沙等关键功能维持稳定或提升2%-5%,野生动植物种群恢复性增长,生态安全屏障功能有效维持。最新评估结果显示,截至2020年,整个西藏自治区森林覆盖率达到12.31%,沙化面积较2010年减少3.5万公顷,雅江河谷典型观测区灾害性沙尘天气显著减少,66%的天然湿地得到了有效保护。
“实际上,评估工作做起来还是挺难的。”王小丹感慨,“最重要的是监测数据”。
为西藏生态安全屏障功能评价和生态安全屏障构建成效评估提供技术和数据支撑的,是申扎、山南、林芝、昌都、定日、日喀则等10个西藏生态安全屏障生态监测站网。其中,位于那曲市申扎县申扎镇的申扎高寒草原与湿地生态系统观测试验站,是首个纳入西藏国家生态安全屏障监测体系的重点台站,也是目前世界海拔最高的综合生态站,海拔4730米。
王小丹正是申扎站的站长。他提到,申扎站拥有占地600余亩的高寒草原观测场和高寒湿地观测场,已形成高寒草原冻融模拟观测系统、高寒草原多环境要素交互控制性实验平台、高寒湿地模拟气候变暖和二氧化碳增加实验平台大型监测与模拟研究平台。
量化气候变化和生态恢复下的碳汇动态,也是青藏高原亟待解决的优先性科学问题之一。为此,成都山地所主导建设了青藏高原碳通量观测网络,包含申扎站在内的多个站点,需要同步测定碳通量、水热通量、光合有效辐射、空气温湿度、土壤温湿度和降水量等。
“我们明确,青藏高原持续的气候暖湿化将利于植物生长,主导碳汇进一步增强。”成都山地所研究员魏达对记者说。
据魏达介绍,陆地生态系统碳汇功能的提升,是西藏生态安全屏障建设成效的重要体现。光合作用和土壤呼吸作为陆地生态系统最主要的碳过程,二者的平衡很大程度决定陆地生态系统碳汇状态和变化。
但是,目前人们在气候变化和生态工程对深层土壤碳动态影响方面,仍然缺乏足够的数据支撑和科学认识。
“山区气候变化和人类活动的复杂性远远超过了我们的认知。冻土融化是否将释放大量碳?极端气候将如何限制植物生长?人类如何调控提升碳汇?越是走近山,摆在面前的难题似乎越多,这也是我们不断奔向山的动力和乐趣。”魏达说。
“聆听高原的呼吸声”
2024年,山南市建成西藏首个人工林碳汇监测示范基地。而魏达的工作之一,就是监测植被的碳吸收与碳排放,“聆听高原的呼吸声”。
他已经在青藏高原扎根17年,连博士学位都是在纳木错“远程接受导师指导”拿到的。如今,身为85后的魏达自己也成了研究生导师,开始引领着更年轻的一批又一批学生,在这片雪域高原上延续着探索之路。
在青藏高原这一全球气候变化敏感区,湿地作为“地球之肾”有着极强的碳汇能力,能够吸收和储存大量的二氧化碳,不仅是水源涵养和气候调节的重要力量,也是生物多样性保护和生态安全维护的关键环节。
今年7月26日,作为“中国高寒区地表过程与环境观测研究网络”的重要成员,中国科学院若尔盖湿地生态研究站全面投入使用。
这座研究站位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红原县邛溪镇,隶属于中国科学院成都生物研究所,其建筑风格独特,整体呈环绕的三角形,像一座小山。
若尔盖站站长高永恒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这一设计思路来源于成都生物研究所副所长陈槐,“象征着高山泥炭土的积累过程”。
据了解,高山泥炭土是湿地生态系统中的重要碳汇,有助于减缓全球气候变暖。然而,受气候等种种因素制约,其形成过程非常缓慢。
“这个造型,致敬了高山泥炭土漫长的积累过程,也致敬了我们保护泥炭土乃至青藏高原生态安全屏障的漫长过程。”高永恒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说。
若尔盖湿地位于青藏高原东北部,是我国高寒湿地的主要集中分布区,也是我国西部生态安全屏障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长期缺乏系统性研究和监测,该区域的科技创新能力和可持续发展技术研发相对薄弱。
“未来,若尔盖站将进一步发挥野外台站的平台优势,努力成为湿地生物多样性保育、生态系统过程、区域生态修复及可持续发展研究的重要科技服务平台,为我国生态安全和湿地科学研究提供重要的科技创新支撑。”高永恒说。
王小丹也提到,等到2030年生态安全屏障工程建成之后,将基本实现“有效保护、成功治理、稳定向好、生态安全”的总目标。
“筑牢生态安全屏障任务要持续推进。高寒生态环境极其脆弱,生态安全屏障建设是一项系统复杂的工程,具有长期性和艰巨性特点,要持续发力,久久为功。”他说。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张渺 来源:中国青年报 【编辑:于晓】